在托尼·班奈特(Tony Bennett)71年的职业生涯中,流行音乐的浪潮翻过几番。他本人的金曲榜第一名单曲,也从《Because of You》转到《Cold Cold Heart》(翻唱自汉克·威廉姆斯的小酒馆乡村乐)。2014年,班奈特和Lady Gaga的合唱专辑《Cheek To Cheek》在美国拿下专辑榜冠军。这已经是他在新世纪的第二次辉煌战绩。2011年,冠军专辑《Duets II》证明了半个多世纪前的未来主义者们并非全对。他们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为托尼·班奈特和他的爵士时代已经结束。班奈特和他的偶像弗兰克·辛纳屈(Frank Sinatra),只能在过去的星空中闪耀。
当地时间2006年5月31日,美国纽约,歌手托尼·班奈特在《今日秀》节目中表演。视觉中国 图
谁知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班奈特在他儿子的帮助下归来,继续像年轻时一样勤奋唱歌直到死亡降临。美国当地时间7月21日,托尼·班奈特在曼哈顿家中离开人世。他活了96岁,拿到19座格莱美,卖了5000万张唱片,唱过不计其数的现场。他信奉勤劳工作,80岁的那十年,还出版了六张专辑。88岁那年,他演了超过70场。这些不过是他年轻时代习惯的延续。
1926年,安东尼·多米尼克·班奈德托出生在纽约皇后区的意大利移民家庭。10岁父亲去世时,他已经是颇有天赋的歌手。他用这个天赋给家里挣钱,直到考入纽约工业艺术学院学习音乐和绘画。二战时他应征入伍,战争的最后一年辗转在法德战场。他一直持这个观点:“战争是合法的谋杀。”退役后,他在纽约派拉蒙剧场一天唱7场,直到被喜剧演员鲍勃·霍普(Bob Hope)发掘。他先后用过两个艺名:乔·巴里和托尼·班奈特。前者很快消失,后者伴随他一生。
声音轻柔,颗粒细腻,风度翩翩的托尼· 班奈特,火速成为青年偶像。1952年班奈特和第一任妻子帕翠莎·比奇(Patricia Beech)结婚时,2000名女粉丝身着黑色衣裙出现在他的纽约婚礼现场,“哀悼”这一断送她们爱情的事件。
凭借勤奋和天生魅力,他使自己免于被摇滚的巨浪永远埋葬。穿过公众毒辣眼睛的炮火,他几乎毫发无损。前妻们个个都对他没有怨恨。
当变革即将到来时,他已做好准备:1958、1959年,托尼·班奈特与贝西伯爵乐队(Count Basie Orchestra)录了两张伟大的专辑;1960年,录制《Alone Together》;1962年,他发表最富盛名的歌曲《I Left My Heart in San Francisco》。
《I Left My Heart in San Francisco》
2020年,托尼·班奈特宣布自己已于四年前被确诊为阿尔兹海默症。他在推特上写:“生命是礼物,即使阿尔兹海默症是它的一部分。”在认知受损的情况下,直到晚期,托尼·班奈特仍然能够唱下自己的全部曲目。
他的另一个成功秘诀是:不要去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潮流万变,他不变。他永远知道自己的魅力在哪里。只需要相信自己,即使站着不动,也会有人愿意听他唱歌。他永远执“伟大美国歌集”(Great American Songbook,指20世纪早期重要的美国爵士乐标准、流行歌曲和表演曲调的松散定义的经典)的火炬,让深爱的爵士流过他的每一首歌。
当他顶不住压力去追逐潮流,也往往效果不佳。1970年代早期,厂牌令他录制史蒂夫·旺达(Stevie Wonder)、约翰·列侬(John Lennon)和保罗·麦卡特尼(Paul McCartney)的歌,收录进一张名叫《Tony Sings the Great Hits of Today!》的翻唱集。事后他承认:“录这张唱片的过程让我想吐……我真的唱到胃酸返流。”
为了不再经受这种折磨,他成立了自己的厂牌Improv,可惜没能坚持多久。他染上海洛因瘾,演出预定变稀少,迷失在1980年代到来的时候。
拯救班奈特事业的,竟然是他的儿子丹尼。这很罕见,但的确发生了。明智的丹尼在担任父亲的经纪人之后,为他安排了一系列大学里的演出,使他远离拉斯维加斯的形象。拉斯维加斯驻场秀,巨星们体面的坟墓。从那里把老爹拽走后,丹尼为他安排了1986年的回归之作《The Art of Excellence》。合作者是班奈特1960年代的老搭档、钢琴家拉尔夫·沙朗(Ralph Sharon)。封面上的托尼·班奈特穿了件皮夹克,内里还是他最擅长的老把戏。与雷·查尔斯(Ray Charles)合唱的《Everybody Has the Blues》,仿佛直接来自几十年前的午夜俱乐部。专辑成功了,托尼·班奈特重返榜单。
《The Art of Excellence》
1994年的MTV不插电现场彻底巩固了他的位置,之后再未跌落过。在朋克热情高潮的年代,他继续唱他的《I Left My Heart in San Francisco》,和拉尔夫·沙朗三重奏表演《Fly Me to the Moon》。现场专辑卖出白金销量,助他拿到格莱美年度专辑奖。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向他发出邀约,此后发行的专辑都有不错的销量和口碑。
《MTV Unplugged: Tony Bennett [Live]》
随着弗兰克·辛纳屈在1998年离去,人们更加意识到托尼·班奈特的珍贵。他坚持用现场录音的方式演绎的《Duets》系列,收获普遍的赞誉。他向自己的偶像们致敬——艾灵顿公爵(Duke Ellington)、路易斯·阿姆斯特朗(Louis Armstrong)、比莉·荷乐黛(Billie Holiday)、弗兰克·辛纳屈(Frank Sinatra)。他或许感到欣慰,这个系列中的合作对象包括史蒂夫·旺达和保罗·麦卡特尼——他曾被迫学习和模仿的巨人们。
坚持到这时,年轻一代纷纷登门,排队争取与他合作的机会:乔治·迈克尔(George Michael)、约翰·传奇(John Legend)、玛丽亚·凯莉(Mariah Carey)、艾米·怀恩豪斯(Amy Winehouse)……与Lady Gaga合作的《Cheek to Cheek》,听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位二十多岁的歌手和年近九旬老头的对唱。老头躯壳里的年轻灵魂,和年轻身体里的老灵魂,共唱经受住时间考验的歌。
除了唱歌,他还画画。用原名发表的画作,悬挂在史密森学会和巴特勒美国艺术学院。
2011年,他以弗兰克·辛纳屈之名,在出生长大的皇后区创办艺术学校。
世纪之交时,托尼·班奈特状态神勇,一年演出多达200多场。2013年秋天,托尼·班奈特在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连开两场。
2021年8月,托尼·班奈特以最后几场演出结束现场生涯。Lady Gaga与他在纽约无线电城音乐厅并肩。
托尼·班奈特死在成年后居住了大半个世纪的一套曼哈顿公寓里(除了短暂几年的伦敦和洛杉矶生活)。他一生的奇特质地,在这个1974年的小故事里可见一斑。
他把这个故事告诉爵士评论家惠特尼·巴利埃特(Whitney Balliett):“有一次我正在好莱坞碗唱《Lost in the Stars》,一颗流星从我的头顶划过,人们议论纷纷。第二天一早,电话铃响了,是雷·查尔斯。那时我还没见过他。他说,嗨,托尼,你怎么做到的?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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