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泽美术工艺大学教授

开始于2017年的“奥能登国际艺术祭”,虽然没有像“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和“濑户内艺术祭”那样受到广泛关注,但也同样出自策展人北川富朗先生。其第一个字的“奥”,在日文中代表“最里面”的意思。谈及三者之间的区别,北川先生说,前两者一个是“山”、一个是“海”,“奥能登国际艺术祭”则是“最尽头”的艺术祭。

在能登半岛一路北上(点击阅读能登行记1),最北端的株洲市便是“奥能登国际艺术祭”的所在地,其全域都遍布了艺术作品以及与之结合的在地体验,一起通过两位资深媒体人的对话,进行一场“在地的阅读”吧。

▲ 中国艺术家徐震在珠洲著名景点见附岛的作品“运动场”。

2023年5月,能登经历了6级地震,艺术祭不得不延后了两周开幕。对于这个经历过2020年因疫情而延后了一年开幕的艺术祭,看得出主办方如何排除艰难,希望再次以艺术来重新振兴这块土地的决心,尽管在土地上举办艺术祭,从来都不容易。在“奥能登国际艺术祭”开幕的前一天,彭永坚和李照兴跟随主办方开始了与艺术一路的行旅。前者以艺术家的身份在2022年曾经参加过中国广东南海大地艺术节,而作家李照兴,不久前把生活重心移到东京,对日本文化开始进行重要阅读。

两位以对话的形式,为我们分享此行的心得。二人看到的不仅仅是艺术本身,更是艺术与土地与人的关联。他们说,如果不是这个艺术祭,或许连踏上这块土地的机会都没有。很多事情或许是徒劳,却要让艺术成为了解这个被外界逐渐遗忘的地方的一把钥匙,而且,这把钥匙越来越重要,值得我们来思考。

彭永坚(下简称 P)x李照兴(下简称 B)

B:这次还没到奥能登国际艺术祭之前,就一直看到他们的海报,上面写着“最涯の艺术祭”,真的给到我们很多想象。我们都游走过日本那么多地方,这种地理的想象就很有趣,给人一种把艺术作品置放到天涯海角之中,一天一地、一山一水和作品产生关联。奥能登在日本地理上的意义,哪怕是日本人,也觉得这里是海角天涯的角落,很多人都没来过。

P:我由于近年接了石川县政府的手工艺推广的工作,去了金泽好几次,一直有兴趣深入能登半岛的“最涯”,这次因为奥能登国际艺术祭的开幕,终于愿望达成。

▲ 日本艺术家栗田宏一用能登半岛的泥土创作了一幅当地的地图。

B:广义的设在大地或乡土的艺术祭,也大力推动在地旅游及乡村重建的思路吧。

P:确实,在当今高度少子化和老龄化的时代,围绕闲置土地的利用,不再一味盲目开发房地产或度假村等大型项目,而是加入更吸引年轻人群参与的内容,艺术也是之一,这个思路,在20多年前启动的“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得到足够多的评价。

B:我特别留意到,不少艺术作品展示就设在幼儿园、荒废学校、厂房、民宅、崖边、公园。譬如盐田千春的“运送时间之船”,就在一间保育所里。说一个谐音梗:能登珠洲以前产盐,不如就在这块盐田旁边的保育所找盐田千春来展出作品吧。我觉得特别有在地感(笑)。

P:哈哈,珠洲盐田至今仍采用最古老的扬滨式晒盐,这个真有点意思。

▲ 盐田千春的《运送时间的船》成为艺术祭的永久作品。

B:现在流行乡村活化、保育,主因是年轻世代离开家乡,又少子化,从幼儿保育所到小学,往往就是最先被荒废的场所,也成为最多被运用的展览空间。在地艺术祭活化乡村行为的问题,在于节日过后能否有真正的持续共生。

P:我觉得这个艺术祭的初衷,就是利用以上所说的废弃场所,加入艺术的创作,而非拆除重建,这都是可以不停地叠加,成为新的一种型态。

B:说到把新生命融进大自然环境,或者更直接地通过设计新景点来作为旅游和消费的目的地,这次刚遇到建筑师坂茂设计的网红打卡特色的餐厅。

这座建筑外形和内在都颇有特色。餐厅叫“潮骚”,建在海崖边上,外面就是潮声海浪,感觉回应着三岛由纪夫小说中着力书写身体的意境:筋肉里面有思想。“年轻人感到包围着他的丰饶的大自然与他自身,是一种无上的调和。他觉得自己的深呼吸,是仿造大自然的肉眼看不见的东西的一部分,它深深渗透到年轻人的体内深处。他听见的潮骚,仿佛是海的巨大的潮流,与他体内沸腾的热血的潮流调和起来了。”不知坂茂的灵感是否真来自那小说。

P:我也有这个猜测,在看《潮骚》时,“这永恒无尽的沉醉心境和户外纷扰的浪潮轰鸣,以及风摇晃树枝发出的声响,正在大自然那高昂的声势中一同起伏。这种心境里,包含了永不终结的纯净的幸福。”以上所描绘的小岛属于伊势市,并不属于能登半岛,但与三面环海的珠洲,又何其相似。

▲ 日本艺术家坂茂的餐厅作品《潮骚》 图:Kichiro Okamura

B:坂茂这次用的材料也有意思,不用他的标志材料纸管做主材料,而是首创了永久压缩柏木工艺,交叉叠成钢框架状,配透明玻璃,骨架结构外露,结构感和通透感与天涯海角相呼应。

P:我当然没有去过书中描绘的现实场景,但在珠洲的海边,我把两者给联系起来,可能有点自得其乐。

B:现日本知名的户外展,像濑户内、越后妻有等,都算是成功的在地艺术开发,这种把自然作为展场,跟室内美术馆体验很不一样。最有趣的是光线、温度、潮汐不一,皆有不同观感,且不打烊。

P:因为受邀参展的艺术家前提条件是必须要到现场,根据地形、气候, 加之风土人情、景观自然,还有生活方式等,由此产生创作的灵感,总策展人北川富朗将此定义为“场域特定”型的地域艺术。我觉得北川富朗团队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对展示区域选择的眼光。

▲哥伦比亚艺术家Maria Fernanda Cardoso和村民共创作品《种子时间胶囊》。图:Kichiro Okamura

B:更有社会特色的其实是那些高度介入社区的创作,都要求艺术家驻场,得到当地生活的灵感,作品和当地历史、文化有关联。我最喜欢的是一个在保育所的作品,来自哥伦比亚艺术家Maria Fernanda Cardoso和村民合作共同完成,把当地树木掉下来的果子,编排出一面面的墙壁和地面,果实有一种保护植物的意味,概念很完整。

P:阿塞拜疆艺术家Faig Ahmed的艺术作品《门》,在早上和傍晚去,还有之后我有个朋友去时,恰好遇到大风大雨,拍出来的照片,体验和观感完全不一样。

B:另一个是艺术家收集了老商店街的店铺字体,再设计出一整套各个独立的字体,这个很有意思,你会发现当年那些开店的人,本身也像艺术家及字款设计师,就把社区的创意、历史、文化、经济等连接起来了。

P:我喜欢金泽美术工艺大学教授田中信行在瓯岛町旧岛崎家创作的作品《触生——红的痕迹》。据说5月地震之后,原来放置作品的仓库全毁,上届的作品也无法摆放。艺术家决定在主屋的墙壁上,用干漆技法制作作品,在微弱的光线下,把生命所包含的一切表达了。

B:整个策展的广度让我相当惊讶,除了展品之外,演出作品也不少。

▲ 年轻艺术家嘉春佳用当地人的旧衣服等物品再利用做的作品。

P:在“潮骚餐厅”的旁边,是利用原来的学校体育馆改造的“珠洲剧场博物馆”,夕阳在日本海西沉之时,我走入珠洲剧场博物馆,观看了舞蹈家田中泯的即兴表演。

B:田中泯在这个博物馆上演的一幕独舞,与整个空间环境、背景音乐及灯光设计配合得非常出色。

P:在次日艺术祭开幕式现场再度见到本尊,感觉完全是另一个人。

B:田中泯一点也看不出那么大年纪了,气质精神还那么好。最近还看到他在文德斯拍的以东京厕所清洁工人为故事的新电影《PERFECT DAYS》中客串了一角,像一个流浪客在东京街头独舞一样。

P:这次还遇见了艺术祭创意总监浅叶克己,83岁的他也设计了艺术祭的整套VI,同样很元气。在珠洲剧场美术馆的空地上,放置了他的作品《石乒乓球台第3号》。

▲ 本届艺术祭创意总监浅叶克己的作品《石乒乓球台第3号》。

▲ 艺术组合Side Core利用风力景观的作品。

B:这次北国之旅在看艺术祭之外,还是有不少当地的特别体验,这是我们现在做艺术或文化旅行时应加倍关心的部分。譬如沿途的小镇都有荒漠化倾向,乡镇甚至是一度繁盛的温泉,旅游区也门庭冷落。

P:尽管珠洲的人口很少,但是这里的自然环境看起来并不贫瘠,松树林和杉树林在大海之间随处可见。由此我觉得,一个地区的活力,与市民意识息息相关,包括珠洲市民反对关西电力公司的介入,成为没有开发核电之地,取而代之的是,利用了巨大的风力进行风力发电。这次,艺术组合Side Core就利用这个风力景观创作出一个作品。

B:艺术介入在这方面显示了一种新功能和新方向。

P:珠洲市现在常住人口有12000人,在2017年举办的第一届艺术祭,来了80000人的观众,2021年的第二届受疫情影响,到场观众减了一半(40000 人)。老年化是不争的事实,我在沿途看见有不少广告,上面是吸引外部年轻人移居到这里的计划和“套补贴”,艺术祭也是其中一个手段。

B:不过祭典的晚上,又碰到一群十多岁少女们努力抬着神轿转圈。她们在线上的社群活跃,可能新一代自有新一套的社会介入方式吧。

P:期待三年后,想持续看看这个艺术祭到时又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 英国艺术家Richard Deacon的雕塑作品,用光的元素做出“新字母”。

▲ 艺术家佐藤悠利用废置的车站月台,重塑一个充满参与感的车站体验。

节选自《LOHAS乐活》编辑 丨danz文丨彭永坚图丨彭永坚、奥能登国际艺术祭官网本文为《LOHAS乐活》版权所有如需转载请联留言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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