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筑行业，有老四校的说法，指的是清华大学、同济大学、东南大学、天津大学这四所高校。它们较早开设了建筑相关专业，在行业内拥有重大的影响力。我，在建筑老四校中的一所念完了本硕，毕业后在一线城市的某个建筑设计院工作。入学之前满怀对建筑学的憧憬，觉得这个行业既有理工科的严谨又有艺术的浪漫，薪酬待遇还很不错。毕业却赶上了建筑行业的收缩。新项目订单骤减，老项目回款困难，高投入低回报成了常态，建筑学的高考录取分数线更是逐年下滑。看着如今的凛冽寒潮，当年的高分考入更像是一个笑话。
建筑的好时代，一去不复返
相较于人文社科这类一直不太好找工作的专业，建筑学的祖上确实是阔过的。1992年中国全面启动房改，推行住房公积金制度[1]。同年，房地产业急剧升温，中国各地纷纷大兴土木[2]。房地产开发公司从年初的3000余家，一年猛增至12400余家，翻了4倍。房地产开发投资达到732亿元，比1991年增长了117%[2]。2003年，《关于促进房地产市场持续健康发展的通知》正式明确房地产业是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3]。在这一文件影响下，2003年全国累计完成房地产开发投资突破1万亿元，同比增长29.7％，是1995年以来的最高增幅[4]。高额的利润给房地产相关的行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建筑设计师们，同样拥有了大量机会与高额的收入。
2000~2010年代的房地产建筑行业如日中天 / 图虫创意
2000~2010年代是建筑行业名副其实的黄金时代。当时，几乎所有的建筑师都能拿到高额的薪水。有留学经历，在外企工作的建筑师一周上班四天，每月到手1000美元薪水和1万美元补贴。国有设计院的建筑师虽然薪水没有这么高，却能接到许多甲方私下找来的项目，深圳俗称为“炒更”。炒更的收入没有定数，有人“炒更”收入比年薪还多[5]。建筑师收入高，待遇好。建筑学专业在高校里的名声也一路水涨船高。在2013年麦可思的年度报告中，建筑学被评为中国毕业生的首选专业，在报告中建筑学不仅有着最高的就业率和工作条件，就业满意度得分也是最高[6]。但到了2010年代中期，随着房地产市场的饱和，建筑设计行业就不得不开始面临更深刻的挑战。项目数量减少，设计费用下降，设计师们开始普遍面临降薪、缩减奖金的困境。许多设计师和设计公司不得不寻求转型或缩减规模以适应行业的新常态[5]。
随着房产市场的发展，设计师们的工作环境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 视觉中国
有业内消息称，某一线城市国企设计院设计师的每月到手工资已经跌至3000元出头。这是因为建筑行业设计师的薪酬通常是由每月的基本工资、预发奖金和年底的年终奖构成。其中年终奖的占比通常达到50%以上，而签订劳动合同时，合同上只包含与最低工资标准相差无几的基本工资，因而工资的可浮动范围就非常大。但薪资的降低并不代表工作的轻松，反而市场越糟糕，甲方要求越高，加班越严重。2015年，建筑学的名称已经从麦可思就业率较高、月评价收入最高等排行榜中消失，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而麦可思《2023年中国本科生就业报告》中显示，在2017届本科主要专业类毕业生毕业五年后的就业满意度调查中，建筑业的满意度为68%，与住宿和餐饮业并列倒数第一[7]。
建筑设计师的工作，可不只是画图纸那么简单 / 视觉中国
头部建筑院校的录取名次与录取分数线也在短期内肉眼可见地下降。以建筑老四校在江苏省的录取名次为例，近五年同济大学建筑学理科最低录取位次由554名降至2138名，下降了1709名，东南大学建筑学理科最低录取位次则下降了2095名[8]。而2019年之际，江苏高考的总分是480分。这一年，江苏省同济建筑本科一批次的录取最高分为429分[9]，东南建筑的录取最高分为421分[10]，清华大学在江苏理科的本科一批次录取分数线是421分[11]。如果将教育视为一场人力资源的投资，我们这批高分考入建筑专业的学子，面临的何尝不是一种失败呢。
学建筑，是一场苦修
事实上，当初考入建筑专业不仅意味着我们付出了更高的高考分数，还意味着我们需要面对更漫长和艰辛的大学生活。与其他专业不同，建筑学本科的学制通常是五年制。学制更长的原因一方面是与国际接轨。2008年，中国、美国、加拿大等多所国家的建筑学专业教育评估认证机构联合签订了堪培拉建筑教育协定，规定完成五年的专业教育才能取得国际互认。另一方面则由建筑学的基本教学内容与培养目标决定，建筑学专业所学内容涉及面广，横跨理、工、文、艺术诸多领域，是科学与艺术、理工与人文的结合。根据清华大学建筑学专业本科培养方案中的课程设置，建筑学的专业教育中包括了基础课程、以建筑设计为主的专业主修课程、实践训练和综合论文训练[12]。
建筑学专业的日常课业繁重，需要学习多方面知识 / 视觉中国
其中基础课程分为六大类：数学基础类、设计基础类、建筑历史类、建筑技术类、学科交叉类、建筑美术类[12]。这里面几乎每一类都足以拉出来成一大类学科，由此可见学科跨度之广。甚至，基础课程还不是占据学分最多的课程。建筑学专业的“重中之重”是作为专业主修课程的建筑设计。作为设计大课，它的“大”首先体现在课时的安排上，每周学时为6学时，通常每周上2次，一次就上半天，课外可能还要为了方案的推进偶尔找老师开个小灶。一般8周为一个项目周期，课上听讲、与老师沟通，课外自学、修改方案，项目完结进行统一的评图答辩。而正是最后的评图答辩，催生了令建筑学生闻风丧胆的“赶图周”。在赶图周熬夜通宵是每个人的常态。大家互相比拼，卷方案构思，卷图面效果，还要卷模型精细度。
到了实际工作中，设计师需要和各方做好协调 / 视觉中国
整个过程既费人又费钱。一个普通模型的材料费和激光切割的费用大概为几百元，如果是大模型可能近千元。3D打印或者其他特殊材质的模型通常会更贵，数千元也是有的。最后还要带着比人还高的图纸和昂贵的模型，再来一场关于方案的演讲与辩论。在整个设计过程中被否定、被推翻是常有之事。如此数年，可谓是生理、心理和钱包的三重修炼。而且，人生不是简单的线性推理，学得辛苦从来不会意味着日后的工作就能够轻松。
建筑师的命，怎么还这样苦
一些行业干个两三年就是熟练工，五年十年就是公司里颇有话语权的元老。但建筑设计师不在此列。除了学习时间长，工作之后，建筑师也要经历漫长的磨炼。三四十岁的建筑师，还是妥妥的“青年建筑师”。这是因为一方面建筑项目的周期本身就比较长，另一方面实际项目的操作过程中涉及许多学校教育之外的专业知识。一个普通的建筑项目通常需要两三年，如果是是医院、体育场、机场这种大项目，花上四五年都是寻常事。项目落地的过程中，不仅涉及建筑本身的知识和各个项目的不同特征，还需要了解结构、给排水、电气、人防等其他知识。
为了画好图纸，建筑师需要了解项目的不同特征与其他相关学科的知识 / 图虫创意
不仅如此，想要有更好的职业前景，建筑师还需要通过6门相关考试，考取注册建筑师证。而取得证书也并不意味着一劳永逸，还需要在每隔几年后继续进行教育，才能维持证书的有效性。再加上作为乙方，还需要满足甲方的高要求，频繁改图。青年建筑师们，往往都面临着沉重的工作压力。一项涉及166个样本，且调查对象年龄绝大多数在40岁以下的研究发现，一般情况下建筑师需要同时承担2个以上的项目任务，超过一半的被调查者每周工作6天以上，经常连续加班24小时以上[13]。
通宵加班对建设师来说是常态 / 图虫创意
而我的亲身体验，就是身边的同事离职率极高，最短的只呆了几个月。此外，建筑行业普遍实行终身责任制。建筑师作为设计单位的项目负责人，要对工程质量事故，终身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包括民事责任、行政责任、刑事责任在内。换句话说，一旦建筑工程出现事故，只要建筑师还活着，就要被问责。这原本是为了督促建筑师对自己的作品负责。但与国际上的建筑师负责制相比，中国的建筑师在责任与权利上存在着明显的不平衡。在一些国家——比如美国和日本，建筑师不仅负责设计，还可以参与项目管理，由此可以拥有较高的收入保障和更大的设计自主权。
在一个项目中，建筑师通常背负着很大的责任 / 视觉中国
相比之下，中国的建筑师拥有的权利就很有限，尤其是在项目管理和财务分配上话语权很小，在设计上也会明显受到甲方的掣肘。按道理而言，权利应视为承担责任的回报，而责任则是对行使权利的限制。这种权责不匹配的状况只会进一步加深建筑师的执业困难。凡此种种，加上现在行业惨淡的收入，很难不让当初选择建筑学的同学心灰意冷。但建筑学专业高昂的学习成本与专业壁垒，又让转行的沉没成本高出其他专业。这诚然是脱不下的长衫，是放不下的执念与心结，但身为青年建筑师的我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1] 伍旭川,汪守宏. (2005). 中国房地产市场发展的历史路径. 银行家 (07), 94-95.[2] 陈龙乾,许鹏,张志杰,陈龙高. (2003). 中国房地产业发展的历史、现状及其前景. 中国矿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04), 97-104.[3] 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 (2003). 国务院关于促进房地产市场持续健康发展的通知.[4] 新华网. (2004). 回顾2003房产发展趋势.[5] 南方周末. (2023). 三十年从大热到遇冷，建筑设计业入冬.[6] 麦可思研究院. (2013). 2013年中国大学生就业报告.[7] 麦可思研究院. (2023). 2023年中国本科生就业报告.[8] 掌上高考.(2023).[9] 同济大学本科招生网. (2019). 历年录取.[10] 东南大学本科招生网. (2019). 2019江苏省各专业分数线.[11] 清华大学. (2019). 清华大学2019年各省各批次录取分数线.[12] 清华大学. (2023). 建筑学院建筑学专业本科培养方案.[13] 朱怡, 张尚, 仲启庆 & 孙辰璐. (2021). 建筑师工作压力与工作满意度的相关关系研究. 项目管理技术 (02), 2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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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mo北京昨天回复赞166另一个专业：土木工程，下次一起讲讲，实在不行我可以投稿五c广东昨天回复赞38我要听，我想听，小编看看他4条回复香醇milk广东昨天回复赞83最气的是，10年前的建筑学：顶流专业，计算机：调剂专业momo湖南昨天回复赞910年前计算机也不是调剂专业吧5条回复лев浙江昨天回复赞15去年刚给娃选了建筑设计师专业，看来是选错了远离疯人院广东昨天回复赞70疯了19条回复パトリックpatrick 진곤업广东昨天回复赞47省流：建筑专业的抓紧时间提桶跑路吧十五山西昨天回复赞38终于有人说建筑业了，，，每天加班还没钱，一年到头年终倒欠公司奖金，已经是常态了Fei英国昨天回复赞37读自己喜欢的专业 干自己喜欢的工作。不跟风就没有什么后悔的。很多事情 放长远来看 就是命运。出生早几年晚几年情况都大不同，预测不了的。自己可以控制的就是热爱呀。喜欢大概率就能做好 做好了大概率就能有积累。吕老师安徽4小时前回复赞4很平和理性的声音，难得！1条回复徐浩江苏昨天回复赞28尤其是家里有这种赶上红利的亲戚会说：“做（建筑）设计/工程怎么会不赚钱？”星风内蒙古昨天回复赞27我觉得现在来说，选择任何一个行业都无法保证一直站在风口上，一个人的职业生涯所选择的行业一定会经历低谷的，谁也摆脱不掉cshorizon上海昨天回复赞22每个行业对于低谷的定义是不一样的 建筑的低谷对其他行业来说叫马里亚纳海沟2条回复.卢旺达昨天回复赞26土木更是树爷爷广东昨天回复赞24靠近设计类，不是头部，都会不幸蛋奶星星上海昨天回复赞9头部也不幸布袋熊新疆昨天回复赞20当初在学医和学建筑中选了建筑，因为当初常听人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现在觉得当初还不如学医，同样是读5年高三，医学生就业无论是薪资还是社会地位都比我们这些牛马小子好太多。不过还好我毕业后没干本行干物业了，也算是住建口子的相关行业...当年一起毕业的同学也有混得好的，有些同学已经混到某国企设计院的分管领导了，年薪60多个W。tianshan河南昨天回复赞125年的医学本科找的到工作吗？硕士找工作都很卷，你看看三甲医院招聘都啥要求。学建筑5年出来至少还能找到工作。6条回复M ²北京昨天回复赞13最初的时候的时候听说，家里没钱不要学建筑学，一直以为是学费贵，当然也确实不便宜，不过多数普通家庭孩子毕业感觉问题不大，感觉没有那么想象中那么夸张啊，后来才知道，真正的考验体现在毕业后，要么就是设计公司的底薪高强度机器，要么就自己开工作室狂烧钱打水漂·················冰飛齋江苏昨天回复赞13这么一比 法学的苦好像还行鹿鸣予珮辽宁10小时前回复赞2我就是法律人，法学不苦的2条回复Zoe Mei贵州昨天回复赞10都苦的，学法，学医，学建筑……都苦的，学法好像也是五年，可是法考难考呀，学医的也是五年，五年学习中好对就被解剖学劝退就有不少，更不要说规培三年，几乎是医院的廉价劳动力，规培期间能顺利把执医证考过了，才算是踏入医生行列，但是进入医院后也是从住院医师开始的，动不动就是大夜班每个都很苦，关键现在卷阿，医院招聘都是硕士起了，医学博士选择面要大一些，所以放平心态，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难鹿鸣予珮辽宁10小时前回复赞4没有哦，法学一般是四年制，法考现在只有法学专业才能参加了，或者法律工作经验。法学未来很宽的，即使不从事法学工作，公务员很欢迎法学哦3条回复將軍ᥬ᭄河南昨天回复赞9生错了时代而已鹿鸣予珮辽宁昨天回复赞7即使是游戏里的建筑师角色设定也往往是悲催的乙方，比如原神卡维，就连游戏厂商都知道建筑难干1条回复Aquarius福建昨天回复赞6等没人学土木行业，做土木，等下一个十年，就可以涨工资待遇啦lcd辽宁昨天回复赞4有没有可能更多的设计院是结构师终身责任制笑中带泪了属于是未来.江苏昨天回复赞1想问问学心理学有什么出路能当个心理老师么，我是去年高考，五百六十几分，在省内其实没什么好的选择，又不想出省就报了一个双非，本来想转专业到汉语言，英语 或者法学，奈何这些专业分高难转 加上我后来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很喜欢这些专业 ，只是觉得热门专业将来好就业，转念一想四年过去谁又说得准，就没转，但是心理其实还是七上八下的鹿鸣予珮辽宁10小时前回复赞4孩子北师大心理学都想跑，双非心理学就……早点提桶吧6条回复liuyi上海昨天回复赞3八年建筑学本硕，上海一线事务所3年，加班是常态，期间累到胎停，二胎后毅然决然转行，待业两年备考上岸。从大一就非常辛苦，工作更是苦得看不到头。对建筑是真爱，建筑学出身的综合素质还是比较强的，家里装修1套、软装2套全部自己搞定，审美、空间利用都到位，好住好租。但说句实话，真不适合女生，性价比也很低很低，大家多看看其他路子吧。 河北昨天回复赞3我工程造价，有时候也催你改图天晶广东2小时前回复赞2没人催你改清单是吧1条回复家有小妞湖北昨天回复赞3权责不对等真的是很多行业的现状…阿肆江西昨天回复赞1那对于我这考过了一造的有什么建议嘛该咋办呢小寿上海昨天回复赞2二建一建消防都考完了？PandaZ上海1小时前回复赞1错就错在建筑不该祖上阔的太离谱，让大家以为这种阔是常态，人还是要有远见的。遥远的事物将被震碎，面前的人们此时尚不知请CC--江苏1小时前回复赞1土木工程，提桶跑路！！啊凌湖南9小时前回复赞1还好我是城规生心向的那种美好上海10小时前回复赞106届学的建筑设计，毕业了找不到设计院要，一气之下转行做施工了。干到18年感觉卷的厉害就退坑了，转了机电公司，结果19年口罩，到现在也半死不活，感觉更卷了…每天想八百遍辞职…但是辞职了咱们又能干啥呢？清岚陕西11小时前回复赞1建筑学跑路出圈了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河南昨天回复赞1环境设计也是，趁早跑rêve广东昨天回复赞1说个热知识：吴彦祖是建筑学专业的1条回复-D-安徽1小时前回复赞说出了我的心声，目前人在设计院，正在努力考公考编，准备跑路航四川1小时前回复赞我19年毕业的，当初班上的同学现在还在这个行业呆着的不到三分之一，要么是毕业就转行，要么是干了两年彻底失望于是转行，20年算是行业最后的喘息，因为接着马上就是疫情，房地产暴雷，整个行业彻底半死不活。现在还能稍微赚的多点的就只有垄断性质的国央企设计院，但是这些单位能容纳的员工是有限的，仍然有大量的985毕业生赚不到钱。阿桃.江苏6小时前回复赞现在是凌晨五点零八分我还开着渲染器…建筑你….已无更多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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